世間最動人的成長，從不是轟轟烈烈的宣言，而是在某個星子低垂的時刻，那個曾被我護在羽翼下的少年，突然轉過身，用帶著煙火氣的手掌，為我撐起一片溫柔的天。

兒子打來視頻電話，問我近來可好。我笑著答“都好”，屏幕那頭的他卻猛地吸了一口煙，低頭吐出的煙霧瞬間將臉龐籠罩，模糊了眉眼。緊接著，一陣低沉的咳嗽聲順著電流傳來，揪得我心頭發緊。

“出什么事了？好好的怎么這樣問？”我忍不住追問，語氣里的急切終于藏不住。他低著頭，悶悶地回了句“沒事”，便轉頭望向窗外那沉沉的黑夜，留給我一個棱角分明的側臉。

“到底怎么了？快告訴媽媽，別讓我胡思亂想?！边謾C的手微微顫抖，暴露出屏幕這端我的局促不安。

“真的沒事?！彼D了頓，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夜色，“以前總覺得媽媽是無所不能的超人，卻忘了你是個女人，也需要被呵護，更需要兒子的堅實肩膀和溫暖懷抱。我已經長大了，卻總把自己當孩子，連句貼心話都沒好好跟你說過，讓你一直為我牽掛。這些天想了很多，才懂了你對我有多重要?！?/p>

他慢慢抬起頭，眼里泛著淚花，深情地望著我。又低下頭猛吸一口煙，模樣再次被煙霧籠罩。我張了張嘴，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，千言萬語哽在心頭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沒有安慰，沒有追問，只是淚眼婆娑的凝望著屏幕。四目相對的瞬間，又不約而同地躲閃——怕對方看見自己眼里的淚，又怕撞見這份直白的牽掛里藏著的“窘”。原來母子連心不是一句空話，連表達愛意都這般含蓄又有默契。

從前總覺得，孩子在媽媽眼里永遠是長不大的娃娃。二十歲出頭，依然是那個青澀的“追風少年”，不會輕易把對媽媽的愛掛在嘴邊，或許他還停留在“需要媽媽”的層面。此刻我才明白，這份愛早已悄然蛻變，從“需要媽媽”長成了“呵護媽媽”的模樣。許是嘗過了人情冷暖，見過了離合悲歡，亦或是懂得了男子漢的責任與擔當……

那個夜晚，他一定讀懂了母愛的重量，也讀懂了生活的滋味。

此后，我每天都會收到他的問候：“吃的好不好？睡的安不安？生活的開不開心？”他仿佛接過了一根溫暖的接力棒，讓我終于能卸下常年緊繃的心弦，接住這份來自兒子的關愛。

他說，不關心日升月落、四季更迭，他只在乎把他放在心坎上的那個生他養他的媽媽。鄭重地說了一句讓我很安心的話：“你的兒子長大了，是你身后的山。”

這讓我想起席慕容筆下的親情，從來都藏在“忘了說的感謝”和“未說出口的牽掛”里。兒子對我的感謝和牽掛何嘗不是如此？只不過現在學會了表白而已。

那一夜，星辰在天邊靜默，月色漫過窗欞。母子二人隔著屏幕，淚落無聲，卻讓彼此的心在夜色里隔屏相擁。注定無眠的夜晚，藏著最動人的成長與最溫柔的回響。